专访 曹保平的爆裂与平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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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 曹保平的爆裂与平静

2024-08-02 印花皮
详细介绍:

  生活里,他是温吞儒雅的大学老师,在北京电影学院的教学日常中岁月静好。曾有过合作的编剧形容他:“桌子永远是整整齐齐,书柜、衣柜全部都是,连衬衣、T恤都要叠得整整齐齐。”可到了电影中,他的尖锐和冲突又那样猛烈,不论是第一部长片《光荣的愤怒》,还是为大众熟知的《李米的猜想》《烈日灼心》,用今天的话来说,都是反转又反转,让人酣畅淋漓的作品。如同他对人民文娱记者说的:“我生活中平静,在创作中爆裂。”

  距离曹保平上一部电影《狗十三》已经过去5年。5年间,他拉着周迅和黄渤拍《涉过愤怒的海》,一听名字就带着鲜明的“曹氏风格”。观众望眼欲穿,直到今年才得到他的说法:“应该快了。”他也参与了很多扶植新导演的活动,“First影展训练营”“新导演计划”“新类型影片”,曹老师成了年轻创作者的伯乐。

  电影《不虚此行》正是“伯乐曹”的成果之一。作为一部“小而美”的温暖现实主义电影,《不虚此行》的叙事节奏与曹保平的风格大相径庭。但这也成了他选择加入的重要原因——人总要做一些和习惯不一样的东西。导演刘伽茵既是曹保平的学生也是同事,曾因短片《火车》、剧情片《牛皮》在业界非常关注。刘伽茵坦言,成为电影学院老师后,忙于教学,在创作上有了一定的表达瓶颈,正因曹保平时常敦促,才下定决心重新执筒。

  一年多前,刘伽茵写了个探讨生死的剧本,放在曹保平桌上,附了一张纸条:如喜约饭,反之亦然。曹保平回复:那就约饭吧。于是,《不虚此行》逐渐成型。从文本讨论到投资组局,再到演员邀约,曹保平开启了最强后勤模式,“主打一个帮助的概念”。

  《不虚此行》的主人公闻善,从事一个鲜少被影视提及的工作:写悼词的人。他是一个失意的编剧,写过一些不成功的影视作品,在朋友介绍下开始写悼词。在这样的工作中,闻善目睹了生死之间的人情冷暖,也在颠沛际遇中寻找生命意义,最终与自己的纠结和困惑达成和解。

  一开始,曹保平导演曾想过让大家完全不知道的演员来完成这样一个故事,“原本想,电影体量会稍微小一些,做更小的尝试”,直到制片人提到胡歌身上的特质,曹保平才有了更延伸的想象。

  联系胡歌时,曹保平以为“他会对剧本提出一些看法”,结果胡歌的反馈非常积极,“好像第一次看剧本,完全沉浸进去”。今年8月底,电影主创在北京798艺术园区举办了一场分享会,胡歌将当时的感受娓娓道来。2019年,胡歌母亲因病去世,而在母亲最后的几年中,胡歌因忙于工作无法尽其所能陪伴,成了他最大的遗憾。母亲的悼词是胡歌亲自写的,那个艰难、漫长的过程至今难忘。因此,当他看到《不虚此行》的剧本,第一时间就被打动了。

  “这部影片弥补了许多我生活中的遗憾,甚至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自责和内疚。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,就像是你在人生某个时刻命运的齿轮停顿了或卡住了,却因为遇到这一个角色,命运的齿轮又咬合住了,能够顺利地运转。闻善在某一些程度上帮助我接着走下去。”胡歌说。

  影片中闻善常去的地方——殡仪馆、动物园,也是导演刘伽茵生活中常常去的。有几年,她经常去殡仪馆观察形形的人,坐在椅子上想:我这样的人在这儿能做点什么。渐渐地,她的脑海中幻化出一个人物轮廓:一个写悼词的人,用文字送大家最后一程,总是能够很专注地倾听他人、关注人与人之间的联结。

  胡歌也在这种联结中获得了共鸣:忙于工作而疏于陪伴家庭的北漂中年王先生,内心里是一个儿子在父亲离世时的茫然与遗憾;为自己预约悼词的方阿姨,有着直面死亡的豁达,以及珍惜当下的理念;还有为合伙人约写悼词的创业者,回忆中无不流露着奋斗者的不易与顽强……

  表面上,闻善是个写悼词的人;实际上,他是一个收集世间故事的人。这些故事,生死相隔,也向死而生。就像这一部优秀的电影名字的英文翻译:All ears。意思就是“洗耳恭听”。影片中,有一段闻善与老师探讨编剧的对话,讲的是话剧里的三幕写作。往往第一幕充满希望,第二幕煎熬、漫长,第三幕是高潮。但在闻善看来,很多人一生可能都在第二幕徘徊,无法达到第三幕。曹保平看到这个地方时深有感触:“这段台词看起来是剧作人的专业探讨,其实就是人生的镜像。”

  有时候,人们都在期待早日到达第三幕,殊不知漫长的第二幕才是人生的常态,也是人生的价值所在。

  主创分享会上,有观众发表观后感,认为这一部优秀的电影拍得很克制,避免了许多戏剧冲突。“在这样一个讲求冲突的观影时代,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有市场的担忧?”记者将这样的一个问题抛给了曹保平。“当你开始决定做这部片子的时候,就已经不担心了,因为它就不是往那个方向上去的东西。粤菜、淮扬菜很清淡,川菜、湘菜都是热烈的,但这些都有人会喜欢。有人喜欢热闹,有人喜欢安静,各有选择。”

  显然,曹保平本人,更像那盘川菜。在与人民文娱记者的采访中,他总是缓慢而仔细地讲述,面对专业问题能侃侃而谈,对社交性的问题则一笔带过,绝不虚与委蛇,就像大多数人对他最直观的印象——有个性。

  纵观曹保平的创作之路,也的确称得上“个性”。他成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童年看的书是连环画《烈火中永生》,看的电影是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,过着平凡的生活。成年了,他在外人的艳羡下有了那个年代稳定的工作。曹保平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:“那之前我是个文学青年。那时候我已经准备将有关文学的一切梦魇发烧神经病统统赶走,像其他人一样活着,恋爱开始了,房子也有了,工作也不错,一切入轨。”

  但他心里总有个感觉,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,直到看见北京电影学院的招生信息,决定为某种飘渺的理想拼一次。

  曹保平把学习资料做成小纸条,白天塞进一堆表格和会议记录里偷偷背,晚上挑灯夜战;趁着出差前往北京参加考试,瞒着父母和领导完成了命运的转换。1985年,曹保平考入北京电影学院——那一年,进入北影的还有王小帅和娄烨等。

  而与后来被称为“中国第六代导演”的同级同学不同,曹保平并没有走上第六代导演那般备受瞩目的路线。他留校任教,讲授电影编剧课程;以电视剧编剧起步,从主旋律写到家庭剧,从历史戏写到都市题材。

  那是中国电影市场化起步的阶段,商业大片的概念进入大众视线,但曹保平依然没有随波逐流。《光荣的愤怒》讲述了黑井村外表懦弱的村支书叶光荣智斗村霸的故事。黑色幽默之中,观众窥见了当时地方生活的百态,还有曹保平对人性的深刻洞察:不论是村民对权力的崇拜,还是恶霸与受害者之间地位的不断转换,都在急速推进的剧情中被精准刻画。

  早在《光荣的愤怒》中,曹保平就已经表现出了创作的极致理性。文本上,他反复修改,把每条故事线衔接得恰到好处;拍摄中,他精准把握了尺度,既突出了人性,又不会越界。

  《光荣的愤怒》上映后,曹保平在业内留下了好口碑。不久后,他的另一部戏《李米的猜想》提上日程。在《光荣的愤怒》里饰演村长熊老三的王砚辉前来试戏,面对周迅、邓超、张涵予等演员颇为紧张,“在门口站了一分多钟不敢敲门”。谁知一进去,周迅立马起身:“村长你好,你演得太好了。”

  这大概就是曹保平作品中的人物魅力,每个角色都充满性格,但又不流于表面;际遇怪诞,却在绝境中逼出了真实的人性。《李米的猜想》里,周迅饰演的李米找寻丢失的爱人,每一次反转都牵出一个阴暗的故事,而谜底揭开时,观众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心疼;《烈日灼心》里,邓超、郭涛饰演的嫌疑犯,背负惊天大案又有着小人物的温暖之处,段奕宏饰演的警察也不全然是大众熟悉的板正模样;《追凶者也》里,一场离奇杀人案牵涉形形各种人,任何一个人都在其中挣扎、呐喊、奔跑;即便是看似最不暴力的《狗十三》,曹保平都将少女的成长故事讲出了残酷现实的味道……

  “就纯粹意义上的剧情片而言,我觉得一定是从文本出发。真正意义上好的、逻辑严谨的剧情片,它一定需要完整的好的文本。我几乎很难想象,这样的片子是每天发飞页或者在现场临时创作。”对文本的要求,让曹保平成了“慢工出细活”的代表——20年5部长片,人们也常拿低产这件事询问他。

  “文本对我而言是一个比较难取悦的事儿,当然也会有很多找过来,但就是让你不兴奋,嗨不了,所以就会慢。”曹保平说,“当然也会有快的,但我觉得这最容易进入惯性——惯性就是经验和能力让你很快搭建起一个东西,但它一定是糟糕的。因为非常顺畅,几乎不过脑子,像肌肉记忆一样完成一个剧本,一定没毛病,但是一定不好,不会让你兴奋。”

  影评人焦雄屏曾如此评价曹保平:“他不是如宁浩或程耳那样地在视觉和形式上铺陈调度,反而从现实主义出发,逼近角色审视其生存状态,在痛苦和没有出路的僵局中迸现人性,而且自始至终沉浸在悲观的氛围中。”

  要做出这样的文本和角色,创作者就必须也把自己逼到绝境之中,用理性勾勒精密的剧情,讲究的台词,甚至每一段音乐的运用,同时又要用感性赋予文字现实的意义和人性的思考。

  “我觉得创作根本就不是一个快乐的事,创作是非常痛苦的事情。”曹保平对记者说,“快乐是在痛苦之后上帝给你的一个小小的奖赏,大多数时候创作者都是在淤泥中挣扎。”

  因此,他有时也庆幸自己还有一个老师的身份。“好像在学校里人就不会老化,很多热爱电影的学子,他们会疯狂地、贪婪地去学习,你就会和他们裹在一起,就像永远在很有营养的一块海绵里。”

  在那个相对安静、纯粹的环境里,曹保平有机会安放焦虑,不断汲取,慢慢等待爆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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