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市场之间的竞争的日益激烈,图书“江湖”上逐渐流传起“得封面者得天下”的说法。一张好的书封不仅能激发读者翻阅图书的兴趣,还影响图书的销量。而好的书籍设计需要具备哪一些特性呢?香港三联书店交出了自己的答卷,恰逢书店成立75周年,应运而生,该书由设计师策划,与编辑共同编写,梳理了自1948年至2023年期间香港三联书店的重要书籍设计代表作。该书的诞生不仅是对过去成就的回顾,更是对书籍设计在当代的思考和呈现,好比一座以“图书设计”为主题的博物馆,为读者提供了一个与设计对话、进一步探索香港三联书店书籍设计历程的机会。(为尽可能还原特色,本文保留繁体。)
《與設計對話:香港三聯書籍設計七十五年 (1948 — 2023)》今日在做書首发,欢迎购买。
適逢香港三聯書店成立75週年,本書梳理了本店1948—2023年期间重要書籍設計代表作,分上下兩編。上編為670種實體圖書展示及資料彙編,包含封面、版式、設計說明等;下編為設計師訪談,邀請了靳埭強、寧成春、陸智昌、廖潔連、趙廣超、孫浚良、吳冠曼、陳曦成、陳德峰、姚國豪、麥綮桁、阿昆等三十多位老中青設計師,透過設計師視角,旨在呈現香港書籍設計,及與內地的互動往來中社會思潮和文藝觀念的發展與變遷。
這是一本由設計師策劃的圖書,由設計師與編輯共同編著,包含本社75年間的設計作品和設計師訪談。可以說,這本書讓編輯最大限度地參與了設計,也讓設計師最大限度地參與了編寫,呈現書籍內容與形式的多重可能。
書中的三十多位訪談對象無一不在討論內容與形式這組關係。有的認為它們是衍生關係,形式從內容中產生,源於內容;有怎樣的內容,就會有怎樣的形式。有的認為它們是共生的關係,彼此共同建構了另一個更廣泛的主體(趙廣超語),或者成為與肉身等同的存在(孫浚良語)。總之,幾種關係在不同的設計師那裡並非固定不變,它們在作品中的流動和轉向暗含了每個人閱讀的立場,和與書籍對話的潛質。這成為《與設計對話》書名的緣起。
本書的設計像是一間博物館的打開。書中包含670種品種,这中间还包括90年代以前的許多孤本。為了展示實體書的質感,我們將書籍全部重新拍攝。拍攝是逐批進行的,隨著選書不斷增加,有時因光線差異、紙張反光或角度不統一,常常需要補拍。實際拍攝的兩千多張圖中,經過精修,最終保留書中的有1300張。這本書的版式中,書籍是陳列的展品,時間是閱讀的線索,文字是設計的注解。上編大塊黑色的書影背景給人一種走入陳列室的空間感,下編背景由黑色轉為白色,產生轉場的區分,帶進一個活躍的群體空間。
“全書以vi藍色(香港三聯logo的顏色)為主色調:藍色的布面外封搭配藍色牛皮紙的內封,讓手感和視覺的層次更加豐富。全書的中英文則分別只使用一種黑體和無襯線字體,避开使用過多圖形裝飾和風格強烈的字體。全書主要分為書籍設計和設計師訪談兩個部分。從封面開始,就以簡單的三欄網格和基本的線條以及矩形去構建版面,書中的每個頁面都建立在統一而又富有變化的視覺系統裡。
“三欄網格系統恰好又與香港三聯中文社名中的‘三’對應,在理性的系統中增加了一點浪漫色彩。”(阿昆)
設計師是這本書的主角,與他們的訪談也成為本書最重要的一部分。事實上,在設計師那裡,書籍設計與生活、身體的經驗緊密聯繫,因此即使是設計理論的分享,也依然是行動的、在場的和具身的。
這些訪談對話幾乎都能在書中的“設計概述”或者“設計師訪談”中還原為一種現場,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,這些現場也經由海外經驗的借用、香港本土的整合,以及後來中國內地的開放不斷展演,在本書75年的時間線索中進入整體的敘事。
“上世紀8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,81年開始,我與時任總編輯蕭滋前往北京,參加人民出版社的活動,由此開始與內地走動。當時蕭生從內地出差回來後,對我說談了十部畫冊的選題,《敦煌的藝術寶藏》就是我出版生涯中第一部大工程畫冊。我們與文物出版社合作,藉助內地出版社的力量,請他們負責攝影,收集了許多珍貴照片。當時北京的機器技術和人的經驗不如香港成熟,攝影設備也不足夠,常常光線不足,只可以使用同步閃光燈補充光源,拍好照片後,再將菲林送到香港沖印。”(尹健文)
1980年代,香港書籍彩色印刷技術剛剛起步,印製一本書需要分色、打稿等前期工序,直至90年代仍然是人工排版、手繪製圖。因此從技術的角度看,這時候的書籍設計似乎介於傳統工藝與機械複製之間,而傳統工藝的一極往往包含了豐富的個體經驗。
90年代初,《宜興紫砂珍賞》出版,兩位設計師在回顧中談道:“我以前對壺和喝茶一點兒不瞭解,花了45天時間待在那裡,天天跟張守智、顧景舟一起喝茶、聊天,商議討論這本書該怎麼做,從紫砂壺的歷史一直聊到哪些壺應該收在書裡。……顧老負責寫紫砂的演變歷史,李昌鴻負責書寫紫砂的工藝,徐秀棠負責書寫茶文化。文稿收齊後交由香港編輯部去編輯加工。在顧老的引薦下,我和香港三聯的攝影師黎錦榮一起到全國24個地方去拍攝經典紫砂壺的照片。”(寧成春)“因為這次拍攝紫砂壺照片,我得以在資深製作紫砂壺工藝大師身旁拍攝製作流程,也因此有機會親身深入紫砂採礦岩洞,瞭解紫砂原礦石材,還可以參觀紫砂壺在龍窰中的燒制過程。”(黎錦榮)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打開了香港前往內地的出版市場,以集體性的視角敘述、回顧、引進涵蓋中國傳統文化及當代社會思潮的大型圖冊、思想論著和大眾讀物。《藏傳佛教藝術》《明式家具珍賞》《宜興紫砂珍賞》等作品都在這一時期製作完成,所呈現的社會生活面貌在本書的設計概述中能够正常的看到:生動、具體,包含了每個人的行動和彼此的交往。在《敦煌的藝術寶藏》畫冊的製作中,此時大家“對開本、版面、圖片品質方面的知識一片空白。因此在製作初期,我們會模仿日本和歐洲的畫冊。”(尹健文)到了90年代末,陸智昌、廖潔連、孫浚良等設計師已經能夠以一種從容、反思的態度看待西方的技術和設計,探索傳統中國與現代物質文化融合的基本思路。而在趙廣超、Codesign、陳德峰等2000年後的設計中,能够正常的看到時間敘事以外的面向社會與自我關係的設計理念,“我”的視角在設計中被展示出來,以書籍為載體的物與我的兩極變動,形成了他們關於“第一身、主視覺、肉身性、網格系統”的觀察。
“當你看到一個客體,就會建立一種歸屬,把自己當成這個物件的一部分,從而找到一個更廣泛的主體。這種意識不是分析性的,而是直覺的判斷。”(趙廣超)
“我講述了這本書的設計想法:跟隨主人公的視角拍攝故事中或者主人公想像的主觀視角。比如,有一位患者在醫院病床久久望著天花板,我便請他在醫院拍攝一張從患者臥床視角望著天花板的照片。還有一位在睡覺時因驅趕天臺飛來的鴿子不慎失足跌落,從此癱瘓。這些鏡頭在書中都呈現出相關的照片,都源自‘第一身’的視角。”(Codesign)
“在主題上,《what.》第一期是‘身體’,聚焦於人,第二期是‘山海經’,聚焦於城市,第三期是‘手工藝人’,又回到了個體身上,於是我們圍繞‘人—城市—人’的變換來思考每一期主題。”(鄧炯榕)
在他們的討論中,設計所展示的是行動、身體的參與,而非作為裝飾和補充。因此設計作為內容的參與者,它強調了整體的功能,自我的介入和與材料的整合在每位設計師那裡都被反復提及,“我的感受”“我的設計理念”“書籍的故事”等等,以至帶回一種生生狀態。在這種干預的、介入的、保持行動的狀態裡,我們可以將本書視為一本開放的設計合集,既有匯集的時間節點,也有流動的生命體驗。